短篇小说——
本刊、网 张洪秀
孙 武
某市传染病医院普通病房呼吸内科主任柯泽民，早晨刚要走进医生办公室，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马上接通电话。对方是一位陌生女子打来的。该女子哽咽着三言两语便失声大哭。柯泽民不禁一惊，还没来得急详细询问，对方就挂断了电话。柯泽民收起手机，未加思考便匆匆地推开院长办公室。
传染病医院院长李斌认真听取柯泽民的汇报之后，神情不无异常严肃而激动地说：“这种可贵精神值得人们学习！”又说，“赶紧先通知有关部门，然后再按工作程序办理相关手续。”
柯泽民回答“是”，便离开院长室，走进办公室更换医用防护服……
院长办公室里，李斌独自踱着步，自言自语地：“意义重大，对于当前的新冠病毒医学研究很有价值啊”。又说，“老人开明，没有封建迷信思想。他的大义值得全社会尊重，为人们树立很好的榜样啊……”
柯泽民裹得严严实实走进病房。他按照李院长的吩咐分别打通了几个电话。然后神情严肃，目光从一号病床慢慢移向靠近墙角处的六号病床，一动不动地直视着、累索着、回忆着，那些曾经的日日夜夜如同电视屏幕里的画面一一映现在眼前……
原来，六号床的患者叫张爱国，男性，农民，现年七十多岁。他曾因不慎感染新冠病毒肺炎住进这家传染病医院重症病房。半月后，因两次核酸检测均为阴性，于2020年2月24日中午转为该院的普通病房，继续治疗身患多年的基础病。而当日晚八时许，从外地赶往这个传染病医院支援的某陆军军医大学附属医院呼吸内科主任医师的柯泽民医护小组一行分配到了普通病房救治病患。张爱国见柯泽民主任态度温和，平易近人，主动同自已攀谈，了解病情，并进行心理疏导。虽然因病没能同家人团聚过春节，吃上年夜饭而心里大为不快，但是他刚刚接触柯泽民主任，就将其视为亲人。于是，他便有些吃力的同对方沟通：“柯主任，你虽然刚到这，可我见到你就好比见到家人一样。”又说，“这种感觉我自已也说不清楚。”
“老人家，您能这样想，我谢谢您！——您尽心养病，我们医护人员把每位患者都视作亲人。”又微笑着朝向对方，“用药的时间到了。”说着他叮嘱同时来自一个单位的护士小刘，“六床的老人该挂瓶了。”
“是。”主任，我马上。”小刘应声回答之后，给张爱国挂上药瓶，然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扎针。她那熟练动作，说明业务能力过硬。
张爱国一边主动配合小刘工作，一边欣慰地看着柯泽民，似乎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尤其看到这些医护人员同重症病房医护人员一样，为了最大限度减少和降低自身被感染的风险而防护得密不透风，“武装”成一副近似滑稽的笨拙样子，如同宇航员那样“身体臃肿”，看上去令人“扎眼”，他忍俊不禁……
柯泽民透过防护镜仔细观察张爱国的状态，认为正常，说明患者病情比较稳定，无大碍。于是他接着走向下一个病床……
大年初一早晨，柯泽民首先来到张爱国病床前，当他认真观察对方的精神状态之后，微笑着告诉：“老人家，昨天晚上睡得怎样？现在感觉咋样？您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睡得挺好。感觉比昨天来时强多了。”又笑着朝向对方，“感觉肚子空了许多，想喝点儿小米稀粥。”
“好的。这就是病情向好的方面转化。”柯泽民一边说给张爱国，一边拿起手机给订餐。然后朝向他，“您稍等，早餐马上送来。”
张爱国微笑着朝向柯泽民：“谢谢柯主任！”又说，“现在说话，我又长一岁，已经七十大多啦。”还说，“像我这么大岁数农民，国家花钱给治病，真是少有啊。”最后说道，“得感谢党和国家啊！”
特别是，当他清楚国家为了早日战胜疫情，最大限度救治生命，有的危重患者少则花掉十几万、几十万，多则上百万医疗费，而且极少数患者竟然需要二十多位医护工作者的特殊护理而感到非常吃惊，两眼直勾勾的，自言自语：“啊？要花掉那么多钱？”又说，“这得给国家造成多大负担！”不无感叹地，“世界上哪个国家能做到？只有咱们中国能！”然后目光缓慢地移向病房里其它床位，仍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对所有的患者说，“人得知轻知重，懂得感恩啊。可不能属‘比干’的没心啊！”
站在一旁的柯泽民侧耳细听张爱国的“自言自语”，深受感动。对眼前这位耄耄老人刮目相看，不禁产生了好奇心，对他的举止，谈吐很在意，下意识要多了解他的一些情况……
张爱国住院的第七天中午，柯泽民像往常一样查房，处理病患。当他看到对方精神很好，凑上前主动搭话，微笑着询问：“老人家，您今天的精神头儿不错。想吃点什么吗？”
“想吃。什么都可以。”张爱国朝向对方也是微笑着，“今天感觉到呼吸顺畅一些了，胸口不那么憋闷啦。——谢谢你柯主任！”说着右手伸出被子从枕头旁拿出手机同家人视频。他有些激动，提高嗓音，对家人说道，“别担心，我感觉好多啦。也能吃东西啦。”然后露出笑容，“咱们得感谢医护工作者，是他们尽心尽力才使得我这病好转。”又说，“特别是柯主任对我照顾得更周到。”当他在手机屏幕上看到家人个个问安时，心情豁朗，“病好了我就回家，得把年夜团圆饭补上！”说完关上手机，轻轻放在枕边旁的一个《日记》本上面。
大年初七，是中国民间的“人七儿日”，早餐是面食。张爱国点了一碗面条儿津津有味地吃着。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催得他放下筷子接听。对方是辖区医保局的工作人员，向他询问有关情况。他告诉：“我上次住院的医药费已经按规定给报销了。”又说，“我现在的冠心病，肾功能不全，老慢支和哮喘还是经常犯，感觉不算太好。看来‘吃倒药架也不能去根儿’啦。——当然，这也属正常，毕竟七十大多的人啦。老毛病去不了也是正常。”稍停又说，“我最担心的还是自已血压问题，始终居高不下。搞不好，早晚要成为大‘麻烦’。”最后向方说，“谢谢关照！”放下手机，他翻开枕边的《日记》本写了些什么……
张爱国在普通病房住了十四天，病情大有好转，进行核酸检测仍为阴性。低流量吸氧机早已撤掉数日，两颊微微泛红有活力，精神十足，体力由弱渐强。再观察治疗两日即可回家隔离两周。于是，他将这个好消息立刻通知了家人，然后拿起笔在《日记》本里又写起来……
看到张爱国的病情一天天好起来，柯泽民和病房的其他医护人员打心里高兴。也可以这样说，他们这些医者仁心、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感到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成就感……
农历正月十六傍晚，老天下起了大雪。不多时，道路白了，楼房白了，树木白了，公路两侧停放的各式各样私家车顶部白了，连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身上、头上、肩上、围巾上瞬间都“染”成了银白……
张爱国站在病房的窗前伫立多时不语，那近一米八的个头，宽阔的双肩几乎挡住大半玻璃窗，“国”字型脸庞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双微眯的眼睛看似有些失神。这位年青时曾经担任过农村初中民办教师，虽然具有高中文凭，但当年因家庭出身问题工作没能转为正式。这对他精神打击太大，因此对党和社会抱有‘异样’想法，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叫作一种敌意。正因如此，他也曾一度因受法轮功大教主李洪志的蛊惑，误入了那个臭名昭著的邪教组织，认为法轮大法正确，可以教化人心归正。孰知，法轮功是一种地地道道的邪教组织，它对党和政府、社会构成严重危害，因此被中央坚决予以取缔。误入歧途的张爱国至少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才有所醒悟，真正认清了李洪志标榜和煽动的法轮大法其核心即是反党反社会反人类的邪教。这段对于自已极不光彩的过去，至今还感到汗颜。正因如此深刻教训，才经常教育子女，听党话，跟党走，爱祖国，爱社会，爱人民，遇事三思，不能盲从，偏听偏信，稀里糊涂上贼船。一定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由于他的言传身教，两双儿女都培养成为社会有用人才……
雪夜过后，太阳渐渐升起，撒下的万道金光照射得皑皑白雪愈发刺眼……
柯泽民同其他医护人员走进病房。他们看见张爱国兴致很浓，心里替他高兴。身材匀称的柯泽民笑呵呵地朝向张爱国，双眼透过防护镜扫向他，开心地说道：“老人家，今天您可以出院啦。——这是大喜事！”稍停，叮嘱道，“回到家里，千万要隔离两周，同家人保持距离，饮食方面也要与家人分开。过了两周还要来医院复检一下核酸，如果结果仍是阴性，就说明您老感染的新冠病毒彻底治愈。”
“好，我两周后一定来复查。”张爱国很感激地朝向柯泽民，“谢谢你！我感谢你们几位医护人员对我的精心治疗和护理。——我会记在心里的！”说着，他把手机和《日记》本放在外衣兜里，同几位医护人员一起走出病房，穿过楼道离开医院大楼，乘坐在医院早已为他准备好回家的汽车上……
柯泽民从同病患张爱国的相识到为他把脉、用药……到乘车回家隔离的回忆中渐渐回到了现实。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唉”声，然后在病房里继续询问患者的病情……
第二天清晨，柯泽民刚刚起床，手机“嘟嘟嘟”响起，他顺手打开一看，屏幕上显示一段张爱国亲人传给他的。内容是：“柯主任，上次我同您通话时没有说得太清楚，因为我父亲张爱国突然猝死，做为亲人一时难以承受住巨大精神打击，所以急慌慌地挂断了电话。现在我把父亲怎么死的经过用信息详细告诉您——”
“老人是医院送回的当天半夜，他非要自己出门上厕所，一再拒绝家人跟着。无奈，家人只好同他保持一定距离在后面。大约几分钟，老人出了厕所不几步突然摔倒在地。于是，家人顾不了许多，上前忙将他抬进屋，发现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现在仍然停放在我家。另外，为了不影响防控工作，我们一没有通知亲朋，二全家人没有离开院子，准备接受防控部门检测甚至隔离。”柯泽民接着往下看，张爱国生前曾自己录制的视频遗嘱。录制时间是他在重症病房期间。内容简短而断断续续：“我的病……自己感觉……非常重，恐怕难逃……一死。一旦有……那么一天，我愿意……把遗体……捐献……给国家……进行……新冠病毒……医学……研究。希望……家人尊……重……我这一……正确……选……选择。”屏幕上显示出他当时的状态极其不佳，呼吸也极其困难，看上去令人揪心。
柯泽民接着仍是继续往下看。屏幕上显示的内容经过仔细辨认才清楚，那是张爱国家人可能从《日记》本上拍照后发过来的。内容比遗嘱里边的话多：“我这一生没有什么本事，当过民办教师没转正。后来务农。自从国家改革开放以后，我才真正感受到我们这个党好，国家好，社会也好。老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富裕，生活有奔头儿！烦心事没有了。不像几十年前那样，整天想的是怎么能填饱肚子。尤其是新冠疫情以来，使我更加感受到共产党一党执政，多党合作的优越性。这么大的国家，十四亿人口，能吃饱饭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有病国家给治，自己不掏腰包。这种事情，恐怕全世界也是独一无二的呀。——谁再说共产党不好，国家不好，社会不好，那就是没有良心！——反正我这辈子算认定这个理儿！”
柯泽民看完手机内容，情绪不禁为之一振，自言自语：“多么好的老人家，多么诚恳、朴实啊。真的很值得自己好好学习……”
于是，他立刻给张爱国女儿挂去电话，对老人的义举深表敬佩，对家人的防控大局意识予以赞赏。并告诉：“这是非常时期，为了安全，你们家属不必来医院。”又说，“写张同意‘捐遗’书，签字、画押之后用视频传过来即可。至于家人接受检查问题，我马上向领导汇报。”最后说道，“我们医院会同有关部门沟通，紧快全力处理……”说完，他挂断手机走进院长办公室，把张爱国家属传在自己手机里的视频录音和文字内容打开送到李斌院长面前……
作者简历：
孙武，男，1950年1月3日出生，汉族，高中，教师。原籍：黑龙江省兰西县，现住黑龙江省绥化市兰西县兰西镇。
现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诗创作专业委员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绥化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会员、兰西县诗词协会理事、兰西县作协副主席。
著有四十二万字长篇小说《面对》、短篇小说《乡恋》（中国文学发表）、发表网络诗歌、散文、通讯等数十首（篇）作品。
联系电话：15146576618
于2020年4月30日 兰西县寓所
